空間裂縫閉合的瞬間,蘇清鳶的第一感覺是——
擠。
像被塞進了一個灌記水的皮囊里,四面八方都是粘稠的阻力,肺里的空氣被一點點擠出去,眼前發黑,耳朵里嗡嗡作響。她下意識地抓緊了懷里的吞吞,另一只手死死攥著遮天傘的傘柄。
然后,阻力突然消失。
她整個人往前一撲,差點摔個跟頭。玄塵子拎著她后領的手適時松開,懶洋洋的聲音在頭頂響起:
“到了。站穩了,別給老頭子丟人。”
蘇清鳶踉蹌兩步,站穩腳跟,抬起頭——
然后,整個人僵在原地。
眼前不是山,是山……的夢境。
九座奇峰拔地而起,直插云霄,峰頂積雪終年不化,在陽光下泛著圣潔的金光。山峰之間,云霧如海,翻涌流淌,偶爾有仙鶴成群掠過,長鳴清越,翅膀帶起的風掀起云浪,露出底下若隱若現的亭臺樓閣、飛檐斗拱。
那些建筑不是凡間的磚瓦土木,而是某種溫潤如玉的白石砌成,表面流淌著淡淡的靈光。有的懸在峭壁之上,有的浮在云海之中,更有幾座宮殿直接建在半空,底下沒有任何支撐,就那么違反常理地飄著。
空氣里的味道也不一樣。
不再是崖底那股陰濕的霉味,也不是村里土腥混雜炊煙的煙火氣。而是一種清冽的、帶著草木芬芳的甜香,吸一口,五臟六腑都像被洗滌過,連丹田里那團黯淡的混沌氣旋都微微振奮起來。
靈氣。
濃郁到幾乎凝成實質的天地靈氣。
“這……就是清玄宗?”蘇清鳶喃喃道,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。
“外圍而已。”玄塵子背著手,慢悠悠地往前走,“真正的山門在里面,有護宗大陣罩著,外人看不見。不過你暫時也進不去——新入門的弟子,得在外門待夠三年,通過考核才能進內門。”
他說著,腳步不停,卻走得不快。蘇清鳶趕緊跟上,眼睛卻像不夠用似的,左看右看。
腳下是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徑,蜿蜒向上,兩旁是茂密的竹林。竹子不是普通的翠綠,而是泛著淡淡的紫金色,竹節處有細密的天然符文,風過時發出悅耳的“叮咚”聲,像玉片相擊。
偶爾能看到穿著青色或白色道袍的弟子從旁經過。有的御劍低空飛行,衣袂飄飄;有的盤坐在路邊巨石上打坐,周身靈氣氤氳;還有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功法,手里比劃著玄奧的手勢。
每個人經過時,都會向玄塵子行禮,口稱“玄塵長老”。態度恭敬,可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帶著點……無奈?
尤其是看到玄塵子身后跟著的蘇清鳶時。
那是個什么形象啊——粗布麻衣洗得發白,袖口褲腿沾記泥漿血污,頭發亂糟糟地扎成麻花辮,懷里還抱著只半死不活的黑毛小獸。手里攥著把破傘,傘面黃得像是從哪個墳頭撿來的。
而玄塵子本人,道袍破洞,頭發打結,胡子拉碴。
師徒倆走在一起,活像逃荒的難民誤入了仙境。
竊竊私語聲從四面八方飄來:
“玄塵長老又撿人回來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