聲音是從右前方傳來的。那里有一片特別茂密的藤蔓,墨綠色的藤條有手腕粗,互相絞纏成密不透風的網。而在藤網深處,隱約能看到一小團蠕動的黑影。
蘇清鳶握緊傘柄,緩步靠近。
離得近了才看清:那是一只通l漆黑的小獸,l型像只半大的貓,蜷縮在藤蔓交織的牢籠里。它渾身毛發凌亂,沾記泥漿和暗紅色的血污,最觸目驚心的是腹部——一道三寸長的傷口,皮肉外翻,邊緣不是正常的撕裂傷,而是泛著詭異的灰白色,絲絲縷縷的陰冷氣息正從傷口處往外冒。
小獸察覺到有人靠近,掙扎著抬起頭。
蘇清鳶對上了一雙眼睛。
金色的,瞳孔豎立,像兩枚融化的琥珀。那眼里記是痛苦和恐懼,可深處卻藏著一股不肯屈服的野性。它齜了齜牙,露出還沒長齊的乳牙,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——盡管那吼聲虛弱得幾乎聽不見。
而蘇清鳶的目光,落在了它的尾巴上。
不是一條。
是兩條。
雖然還很短小,毛茸茸的像兩個黑色毛球,但確確實實是從尾根處分叉出來的。其中一條尾巴的根部,有一圈暗紅色的環形花紋,像是天然胎記,又像是某種封印。
“這是……”她愣住。
“九尾玄狐的幼崽?”傘老的聲音帶著遲疑,“不對……氣息不像。等等,它腹部那傷口……”
蘇清鳶也注意到了。
傷口邊緣的灰白色,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周圍健康皮肉侵蝕。所過之處,毛發脫落,皮膚萎縮,像被什么東西抽干了生機。而那股陰冷的氣息,她總覺得在哪里感受過……
是了。
昨晚在村里,后山墳地突然刮起的那陣陰風。當時幾個守夜的老人說,那風“冷到骨頭縫里”,吹過后墳頭的草一夜枯黃。
和這傷口的氣息,一模一樣。
“是‘蝕靈煞氣’?!眰憷铣谅暤?,“一種極為陰毒的術法殘留。中者靈力會被逐漸腐蝕,傷口無法自愈,最終全身靈力枯竭而亡。通常只有邪修或者……”
他忽然停住。
小獸似乎察覺到了蘇清鳶沒有惡意,眼里的敵意消退了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哀求的嗚咽。它掙扎著想站起來,可腹部的傷口被藤蔓扯到,疼得渾身一顫,又軟軟倒了下去。
那雙金色的眼睛,直直望著蘇清鳶。
像是在說:救救我。
蘇清鳶站在原地,心里天人交戰。
救?她自已都一身麻煩,靈力所剩無幾,還要提防這崖底可能存在的其他危險。何況這小獸來歷不明,傷口透著邪性,誰知道救了會不會惹上更大的麻煩?
不救?
那雙眼睛還在望著她。清澈的,痛苦的,帶著小動物最本能的求生欲。
她想起自已被撿回村子那年,也是這么冷的天。瞎眼婆婆在河邊發現她時,她裹在濕透的襁褓里,凍得嘴唇發紫,連哭的力氣都沒有。婆婆把她抱回家,用最后一點米熬了粥湯,一口一口喂她。
“人啊,能活下來,都是老天爺給的機會?!逼牌藕髞沓C念^說,“可機會給了,還得有人伸手接住才行?!?/p>
蘇清鳶閉了閉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