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開回聲工廠后,風變得異常緩慢,像被某種透明的膜包裹住。它仍然在吹,卻幾乎沒有聲音。那種“沒有聲音的風”,比暴風更讓人不安。
夏堇走在最前,靴底的灰沙發出干脆的響。一路上沒人說話。風權的信號徹底消失后,終端成了一塊沒有意義的鐵。聞敘時不時看一眼屏幕,又自己笑了一下——像是某種習慣的告別。
阮初的視線一直停在北方的地平線。那里有一層不自然的薄霧,看起來像天在呼吸。張弛沉默地跟在她身后,手按在胸口的舊烙痕上,那片烙印已經褪色,卻在這片風寂的空氣里重新微微發燙。
他們花了三天時間穿過那片灰色地帶。越往北,風越稀薄。到了第四天,連呼吸都變得困難。孩子走在最后,他的小背包里裝著夏堇留下的“呼吸守則”殘頁,偶爾拿出來確認還在。
“夏堇,”他小聲問,“風會死嗎?”
“不會,”她答,“它只是忘了怎么動。”
“那它能學會嗎?”
“能。”她頓了頓,“只要還有人在聽。”
前方出現一片奇異的景象。無數折斷的天線豎在地上,排列得像森林。每根天線都在微微晃動,但沒有風。空氣靜止,唯獨那些天線在顫抖。
阮初第一個察覺:“有頻率。”
她打開備用終端,切換到低頻波。揚聲器里傳來一陣模糊的“嗡”聲,像有人隔著墻在低語。那聲音逐漸變清晰,斷斷續續地傳出幾句:
“不要忘記……
風在聽……
你們還在嗎?”
“是人聲?”聞敘皺眉。
“不,是風模仿的人聲。”阮初回答,“它在復讀我們走過的頻率。”
夏堇走近其中一根天線,用手輕輕觸碰。天線的金屬表面冰冷,震動極細。她閉上眼,那股震感順著皮膚傳進骨頭里,像一段失真后的記憶。
“這里,是風的記憶場。”她說,“它在這里存放所有它聽過的話。”
“那我們是不是也被放進去了?”孩子問。
“也許吧。”夏堇看著那些天線,“但被記得,不代表被理解。”
他們決定在天線林里過夜。四周的空氣帶著淡淡的金屬味,像雨前的靜壓。風的低語越來越密集,幾乎像某種語言在嘗試形成。
阮初在記錄波形。她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線條,忽然低聲說:“這些不是隨機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張弛問。
“它在重排我們的語句。”她敲了幾下鍵盤,把波形翻譯成文字。屏幕上浮現出一段破碎的句子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