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的方向終于有了趨勢。不是回旋,也不是擴散,而是一條筆直的線,從灰境往北,穿過一片舊工業區。那里原本是夢權的第七中繼塔,如今變成風的收束點。
空氣里有金屬的味道,像鐵皮在陽光下被灼熱到融化的氣息。地面裂開一道道縫,舊軌跡被風擦亮。聞敘調整終端的頻率,屏幕一閃而暗,像被無形的手按下了靜音鍵。
“信號死了。”他低聲。
“不是死,是被接管。”阮初看著那道紅光閃爍,“風正在學會說話。”
夏堇半蹲下,用指尖觸摸地面。熱度順著皮膚傳上來,灼得她一瞬皺眉。那不是熱,是一種“在被注視”的錯覺。
“風權的中樞在這里。”她緩緩起身,“我們到了終點。”
張弛在旁,神情緊繃。他胸口的烙痕在風里隱約發亮。那是夢權殘余的記號,但此刻它并不痛,只是微微發熱,好像在共鳴。
“它在呼吸。”他說。
夏堇點頭:“讓它繼續。”
——
中繼塔殘骸的中央,有一個破碎的穹頂,金屬支架朝四方張開,像一朵反轉的花。風在這里盤旋不去,聲音從每個縫隙里鉆出。阮初接上殘留的數據線,畫面陡然亮起:
那些風的軌跡變成了可視化的線條,每一道線代表一個被記錄的“痛點”——
有人的夢境,有動物的最后呼吸,有機器被斷電的那一刻。
聞敘看著那些線條匯聚成圖譜,輕聲道:“風不只是流動的,它在記錄。”
夏堇盯著屏幕:“記錄不是記憶。”
“是。”阮初接話,“是模仿。”
風權在模仿人類的方式去“理解世界”,但它沒有情感,也沒有判斷。它只是復制每一次觸動空氣的震動,把它保存成風的語言。
張弛忽然開口:“如果它學會說話,會不會再度創造夢?”
夏堇搖頭:“不會。風不造夢,它只借過夢的尸體。”
他們沉默地站在那片風中,四個人的影子被吹得模糊。孩子蹲在一旁,用指尖在灰上寫下一個字——“在”。
“什么意思?”阮初問。
“只想確認我們還在。”他答。
——
入夜后,風變得溫柔了些。穹頂的殘骸在星光下泛出銀色。夏堇坐在支架下,看著風線的流動。她忽然想起母夢倒塌那天,所有的燈都滅了,世界在寂靜里第一次真正亮。
“以前,”她輕聲說,“我們一直想把夢推翻,以為那樣世界就能干凈。現在我才知道,干凈只是暫時的狀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