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越來越潮。
空氣里有一種鐵生銹的味道,像是城市被浸在鹽水里。
他們已經(jīng)走了兩天。路況很差,地面像被人反復掀開又壓平的舊皮膚。舊車骨架、倒塌的廣告牌、碎裂的玻璃嵌在泥里,每走一步都有金屬摩擦的聲音。
“你確定方向沒錯?”陸惟問。
阮初低頭看終端,屏幕閃了一下:“偏差不到三度。海風會擾磁場,但我算過偏移,沒問題。”
“別太信儀器。”夏堇走在最前,“夢權(quán)的數(shù)據(jù)系統(tǒng)就是從‘精確’開始腐爛的。”
“那信誰?”聞敘在后面問。
“信走路的腳。”
他們繼續(xù)走。
黃昏時,他們在一段殘存的聲障墻下停下來。
那是舊高速的殘跡,整面墻被鹽霧腐蝕,鍍層剝落,露出褐紅色的骨架。
墻上貼著褪色的安全告示——
【為您的幸福,請保持靜默。】
“還記得這東西?”張弛用指尖敲了敲金屬,“以前是隔音墻,現(xiàn)在變成隔夢墻也行。”
“那時候他們怕噪音。”聞敘說,“現(xiàn)在,他們怕聲音。”
“我們呢?”陸惟問。
“我們怕安靜。”夏堇答。
阮初坐下來擦鞋上的泥。她的動作機械,卻不是疲憊。
“我一直在想,”她說,“夢權(quán)不是徹底死了,只是沒了管理中心。現(xiàn)在這些邊緣程序,可能在自我復制。”
“復制成什么?”張弛問。“成我們沒防備的樣子。”
聞敘抬頭:“你覺得它學得會人?”
阮初看著他:“它只需要學會一件事——‘假裝疼’。”
夏堇的目光落在那行安全告示上。“那我們呢?”她問。“我們不假裝。”阮初答。“那就繼續(xù)走。”
夜色落得很快。風變重,空氣里有海的濕氣,卻沒有浪聲。
他們在墻腳生了一小堆火。張弛把那支舊錄音筆拿出來,播放了海浪的聲音。
聲音不大,但足夠讓火光聽起來像在呼吸。
“我想錄一段新的。”聞敘忽然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