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河的晨霧總是帶著股鐵銹般的腥氣。
林沉舟站在渡口老槐樹下,望著河面上那層灰白色的霧氣。水聲很輕,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底下竊竊私語。他吸了口自卷的旱煙,煙氣混進霧里,分不清哪是煙哪是霧。
“林師傅,來了。”
鎮派出所的小王警官從警車上下來,臉色白得跟身上的制服差不多。年輕人今年剛從警校畢業,分配到靈河鎮還沒記三個月,已經碰上三起浮尸案。按老話講,這叫“水緣重”,不是什么好兆頭。
“幾具?”林沉舟沒回頭,眼睛還盯著河面。
“一、一具。”小王的聲音有點抖,“但……情況不太對。”
林沉舟這才轉身。小王手里拿著執法記錄儀,屏幕上的畫面在晨霧里泛著冷光。畫面里,河水黑得像墨,一具尸l直立在水中央,只露出肩膀以上。這還不是最瘆人的——那尸l的眼睛睜著,直勾勾地盯著鏡頭。
豎尸,睜眼。
兩樣禁忌都占了。
“什么時侯發現的?”林沉舟掐滅煙頭。
“凌晨四點,漁船經過時看到的。報警的是陳老四,他說……”小王咽了口唾沫,“他說那尸l在招手。”
林沉舟的動作停頓了一秒。煙頭掉在地上,濺起幾點火星。
“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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靈河鎮依山傍水,吊腳樓沿著河岸錯落排開。這些年旅游開發,鎮上開了不少民宿酒吧,但本地人還是老習慣——清晨不開窗,夜里不近水。有些規矩刻在骨子里,比什么法律條文都管用。
警車沿著青石板路開得很慢。路上幾乎沒人,只有幾個早起的老人蹲在屋檐下抽水煙筒,看見警車經過,眼神都躲躲閃閃的。
小王忍不住開口:“林師傅,這‘三不撈’的規矩……真的那么邪乎?”
林沉舟看著窗外:“祖上傳下來的,自然有它的道理。”
“可您不是還兼任市局的顧問嗎?刑警隊那邊也信這個?”
“他們信證據。”林沉舟的聲音沒什么起伏,“我信我的眼睛。”
車停在第三碼頭。這里已經拉起了警戒線,幾個民警在維持秩序。圍觀的人不多,都站得遠遠的,小聲議論著。林沉舟下車時,人群突然安靜了。
他太顯眼——一米八五的個子,肩寬背直,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靛藍布衫,袖口挽到手肘,露出的手臂線條硬朗,布記深淺不一的舊傷疤。最扎眼的是他脖子上那道疤,從左耳根一直延伸到鎖骨,像是被什么利器劃過。
老話講,撈尸人身上不能太“干凈”,得有“煞氣”鎮得住水里的東西。林沉舟這身傷,夠鎮十條河。
“林顧問。”
一個女聲從警戒線里傳來。
林沉舟抬眼。說話的是個年輕女人,二十六七歲,穿著合身的警用夾克,馬尾扎得一絲不茍。她手里拿著平板電腦,正皺眉看著上面的數據。晨霧在她周圍繚繞,卻好像近不了她的身。
省廳來的,沈青梧。三天前剛到靈河鎮,說是協助調查最近的水域命案。林沉舟看過她的檔案: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碩士,刑偵技術骨干,參與破獲過七起省級掛牌案件。履歷漂亮得像是印刷廠印出來的。
“沈警官。”林沉舟點了點頭,算是打過招呼。
沈青梧走到他面前,眼神在他身上掃了一圈:“我聽王警官說,您不愿意打撈這具尸l?”
“不是不愿意,是不能。”
“因為那些‘禁忌’?”沈青梧的語氣很平靜,但林沉舟聽得出里面的不以為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