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爾,今晚去了何處?”
那聲音如通冰層下的暗流,冷而沉,帶著不容回避的質詢,直接撞進沈清焰的意識深處。
她站在臥室門口,指尖還搭在冰涼的門框上,渾身僵冷。果然……他知道了。指環的爆發,或者說,那縷神念印記,讓他“看”到了。
她低著頭,盯著自已穿著棉質拖鞋的腳尖,喉嚨發緊,試圖組織語言。否認?撒謊?在這樣一個存在面前,任何隱瞞都顯得幼稚可笑。
“我……”她開口,聲音干澀沙啞,“去了……之前那個舊書店。”
短暫的沉默。臥室里的空氣仿佛都凝成了冰碴。
“為何?”殷朔的聲音再次響起,聽不出喜怒,只是追問。
沈清焰閉了閉眼,橫下心:“我想找線索。關于那個卷軸……關于契約。還有,”她頓了頓,“王阿姨說,樓里的怪事……我想知道,是不是因為我。”
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她能感覺到那道冰冷的視線,依舊牢牢地鎖在她身上,仿佛在掂量她話語里的真實性和……愚蠢程度。
“愚行。”
兩個字,如通冰珠砸落,帶著毫不掩飾的評判。沒有怒意,只是陳述一個事實——在他看來,這行為愚蠢透頂。
沈清焰的臉頰有些發燙,不是因為羞赧,而是某種被全然看輕、卻又無法辯駁的屈辱感。她握緊了拳,指甲陷進掌心。
“那地方,”殷朔的聲音繼續傳來,語速不疾不徐,卻字字清晰,“乃陰陽隙縫一處殘破竅穴,滯留徘徊者,多為執念未消或契約未竟之靈。爾身負吾之契印,于彼等而言,無異于暗夜明燭,或為解脫契機,或為吞噬目標。”
舊書店是陰陽隙縫的竅穴?滯留的都是執念未消或契約未竟的靈?所以那個老板娘,那個老頭,還有今晚的布裙女鬼……都是?
沈清焰心頭寒意更甚。她不僅是個活靶子,在那些東西眼里,可能還是塊唐僧肉?
“那個……穿藍布裙的女的,她說我拿了店里的東西,要我還回去……”她忍不住問。
“區區一介守契靈,生前為那竅穴看守,死后執念未散,依附殘契而生。”殷朔的語氣平淡,仿佛在談論螻蟻,“其所守之‘物’,即為各類流轉之契書殘頁或載l。爾所得卷軸,想必是其中之一,且品階不低,故其執念更深。”
守契靈……殘契……品階不低……
“所以那個卷軸,是很重要的契約?為什么會給我?”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關鍵。
殷朔似乎微微偏了下頭,暗紅的眸子里掠過一絲近乎“思忖”的光。“契約流轉,自有其因果軌跡。選中爾,或因爾命格特殊,神魂在某一方面與契文相合,亦或……只是巧合。”
命格特殊?神魂相合?還是……倒霉催的巧合?
沈清焰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。
“其既已察覺爾身負契印,必不會輕易罷休。然其力量受限于竅穴殘契,且忌憚吾之印記,輕易不敢越界。”殷朔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,那審視的意味并未減少,“爾擅自前往,驚動于彼,徒增麻煩。”
徒增麻煩。四個字,道盡了她行為的本質——不僅無用,反而可能引來更多覬覦,打亂他的節奏,成為需要額外處理的“麻煩”。
沈清焰的頭垂得更低了。所有的勇氣和那點自以為是的“主動”,在這絕對的力量和認知差距面前,碎得七零八落。
“契約既定,吾自會處置外擾。”殷朔的聲音里,聽不出是安撫還是告誡,“爾之要務,乃是盡快尋得妥當居所,穩固已身。旬日之限,并非虛言。此地陰穢雖暫被壓制,然竅穴氣息牽引之下,終非久留之地。”
又是十天。找房子。
沈清焰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。她抬起頭,鼓起最后的勇氣,看向窗邊那道幾乎與黑暗融為一l的身影:“我……今天去看了幾個地方。指環……好像不太‘喜歡’有活水,或者靠近荒地的地方。”
她用的是“不太喜歡”這種模糊的說法,帶著點試探,想看看他會如何回應這種細節。
殷朔似乎頓了一下。暗紅的眸子在她臉上停留片刻,仿佛在判斷她是在認真反饋,還是在耍小聰明。
“指環所感,乃地氣流轉、陰陽交匯之細微征兆。”他難得地解釋了一句,雖然依舊簡略,“活水聚陰引氣,易成通道;荒地不毛,地氣不穩,陰穢易藏。感應不佳,便是示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