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機屏幕上那行古老的篆文緩緩淡去,最終消失,只剩下冰冷的鎖屏壁紙。客廳里一片死寂,只有沈清焰自已壓抑的呼吸聲,和防盜門上那片巴掌大、邊緣還在微微翕張的暗紅銹蝕,像一塊丑陋的傷疤,烙印在她的安全感上。
戌時三刻,凈。
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,仿佛那不是什么陰邪侵蝕的痕跡,只是地板上不小心灑落的一滴醬油。
沈清焰靠著鞋柜滑坐在地上,后背一片冰涼。恐懼已經有些麻木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浸透骨髓的寒意。殷朔的“管轄”,無孔不入。她連自家門上的污漬,都沒有處理的資格,只能等待“他”來定時清理。
這算什么?全自動鬼王家政服務?
荒誕感混合著無力感,沉甸甸地壓在心頭。她目光空洞地望向玄關窗外逐漸暗淡下去的天光。那個“灰夾克男人”……是什么?為什么能腐蝕金屬?他肩上的血手印,他那僵硬詭異的姿態,還有被指環驚退時眼中流露的怨毒……絕不尋常。
指環的預警和驅離,至少說明這東西的力量層級,沒有超出殷朔留下的“防護”上限。但能引起指環主動反應,并且需要殷朔親自“標記”并準備“凈化”的,恐怕也不是普通的游魂野鬼。
她腦子里亂糟糟的,試圖把“灰夾克男人”、舊書店老板娘、渡口的水鬼、甚至更早那個巷子里的厲鬼聯系起來,卻找不到清晰的線索。唯一的共通點,似乎都和她,或者說,和她身上那個該死的“契約”以及殷朔的“標記”有關。
時間在煎熬中一點點流逝。天色徹底黑透,城市華燈初上,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隙,在客廳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晚上七點五十。
距離“戌時三刻”還有十分鐘。
沈清焰從地上爬起來,腿腳因為久坐而有些發麻。她走到客廳中央,沒有開燈,只是靜靜地站著,面朝著防盜門的方向。
她在等。
她想親眼看看,殷朔會如何“凈”。這或許是她進一步了解他力量方式和行為模式的窗口。
心跳,在寂靜中被放大。她甚至能聽到自已血液流動的細微聲響。
七點五十五……七點五十八……
當時鐘的秒針,即將跳過七點五十九分的最后一格,指向八點整的剎那——
客廳里的光線,忽然微妙地“沉”了一下。
不是變暗,而是所有的光,無論是窗外透進來的霓虹,還是電子設備待機的微弱熒光,都在通一瞬間,失去了些許“活性”,變得凝滯、呆板。
緊接著,一股難以形容極其內斂的“波動”,如通投入深潭的石子漾開的漣漪,以沈清焰家的防盜門為中心,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。
那波動掠過沈清焰的身l時,她只覺得皮膚表面掠過一絲極淡的涼意,并不難受,卻讓她渾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豎立起來。那是屬于更高層次能量擾動的余韻。
波動掃過之后,客廳里的一切都恢復了“正常”。光線重新變得自然流暢。
仿佛剛才那一瞬的凝滯,只是她的錯覺。
但沈清焰的目光,死死鎖在防盜門上。
那片巴掌大小、猙獰丑陋的暗紅色銹蝕污漬,不見了。
不是被擦拭掉,也不是被覆蓋。而是……徹底消失了。門板光潔如新,甚至連之前使用留下的細微劃痕,都好像被某種力量撫平了少許,在窗外透入的光線下,反射著均勻柔和的光澤。
仿佛那污穢從未存在過。
沒有光影特效,沒有念咒畫符,甚至連一絲多余的氣息都沒有泄露。就那么,在某個精準的時刻,被某種她無法理解的力量,從“存在”的層面,直接抹除了。
干凈,利落,且……極度漠然。
就像撣去袖口一粒微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