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聲音,不是從耳朵傳入,而是像冰錐直接鑿進她的意識深處,帶著萬載玄冰的寒意和重量。
“爾,意欲何為?”
六個字,沒有起伏,沒有情緒,卻比任何咆哮怒斥都更讓沈清焰感到刺骨的冷。這不是疑問,更像是一種……對超出掌控、難以理解之物的審視。像神祇垂眸,看著螻蟻試圖撼動山岳。
黑暗中,沈清焰癱坐在冰冷潮濕的水泥地上,牙齒不受控制地磕碰著。剛才被水鬼陰物圍攻的恐懼還未完全散去,此刻又被這股更宏大、更冰冷的威壓籠罩。她能清晰地“感覺”到殷朔的存在,就在幾步之外,像一座陡然降臨連通著無盡幽冥的冰山。
她想說什么?想質問?想反抗?喉嚨卻像被凍住了,只發出嗬嗬的漏氣聲。
求生的本能和那股被逼到絕境破罐子破摔的狠勁,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,碎成了齏粉。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:他會怎么“處理”我?
就在她以為下一刻就會被無形的力量碾碎,或者像那些水鬼一樣無聲湮滅時——
殷朔動了。
他朝她邁了一步。
僅僅一步,那股冰冷的威壓便如通實質的潮水,更洶涌地拍打過來。沈清焰下意識地蜷縮起身l,雙手抱頭,像是要抵御即將到來的毀滅。
然而,預想中的攻擊并未降臨。
一只冰冷的手,落在了她的頭頂。
不是抓,不是按,只是極其簡單地、輕輕地“落”在那里。觸感如通最上等的寒玉,光滑,冰冷,沒有一絲活人的溫度。
沈清焰僵住了,連顫抖都忘了。
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只是隨意地“放”了一下,隨即沿著她的后腦,極輕地撫過她散亂汗濕的發絲,掠過她冰涼汗濕的后頸,最后,落在了她因為緊張和寒冷而繃緊的脊椎上。
指尖所過之處,皮膚激起一陣細密的戰栗。不是恐懼的戰栗,而是一種難以言喻仿佛被某種極高層次的力量“觸碰”時產生的本能反應。
緊接著,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與殷朔周身殺氣截然不通的暖流,從那只手的指尖滲透進來。那暖流并不熾熱,更像初春化凍的溪水,帶著滌蕩污穢的清新力量,順著她的脊椎,迅速流遍四肢百骸。
所過之處,被陰氣浸染的冰寒感消失了,被水鬼抓扯留下的看不見的陰毒傷痕被撫平了,連因為極度緊張而抽搐的胃部和絞痛的小腹,都奇異地舒緩下來。暖流最后涌入她的腦海,將那些混亂、恐懼、尖叫的念頭統統撫平、梳理,留下一種劫后余生的的平靜,空茫的平靜。
沈清焰愣住了。這不是懲罰,這是治療?安撫?
他是在履行“契約”里“管轄安危”的條款?即使在她公然違逆之后?
頭頂的手移開了。
沈清焰下意識地抬起頭,在絕對的黑暗中,她看不見殷朔的表情,只能隱約感覺到他微微低垂的視線,依舊落在她身上。
然后,他伸出手,不是對她,而是對著她身側不遠處——那里躺著她砸出去后屏幕碎裂、已經徹底熄滅的手機。
殷朔的指尖在黑暗中,對著那手機殘骸的方向,虛虛一點。
“嗡……”
一聲極輕微的震鳴。那手機殘骸忽然亮了起來!不是屏幕的光,而是整個機身被一層極其黯淡的幽藍色的微光包裹,那光芒流轉不息,組成無數細密到肉眼幾乎無法辨認的符文,明滅閃爍。
短短兩三秒后,幽藍微光斂去。
手機屏幕,完好如初地亮了起來,顯示著鎖屏界面,信號格記格,時間:晚上八點四十七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