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終于大亮,從老舊窗簾的縫隙里擠進來,驅散了臥室里盤踞了一夜的魑魅魍魎。沈清焰睜著眼,盯著天花板上的細小裂紋,看了整整一夜。
身l是僵的,腦子卻是燒開的滾水,咕嘟咕嘟冒著恐懼、荒誕、以及一絲被強行壓下連自已都覺得可笑的僥幸。腳踝上清涼的藥效還在持續,疼痛幾乎消失了,只剩下些微的酸脹。中指上的玄鐵指環像個冰涼的鐐銬,時刻提醒她昨晚的一切并非噩夢。
她動了動幾乎麻木的四肢,慢吞吞地坐起來。客廳里,那個黑色小陶罐還放在茶幾上,像個沉默的目擊者。
必須得讓點什么。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。
她掙扎著下床,腳踝落地時還是疼了一下,但比昨晚好太多。她挪到書桌前,打開筆記本電腦,指尖冰涼地敲下搜索詞:“殷朔”、“古代鬼王”、“陰親契約”、“黑色卷軸
暗紅皮革紋”……
網頁跳轉,大部分是網絡小說、論壇怪談,或是營銷號編造的獵奇故事,看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。偶爾有幾個看起來像那么回事的玄學論壇帖子,點進去要么是語焉不詳的傳說,要么就是需要付費咨詢的“大師”廣告。
一無所獲。
那個名字,那個存在,如通他出現時一樣,游離于普通人能接觸到的信息網絡之外,深藏在另一個不可知的世界里。
疲憊和無力感再次襲來。她關掉電腦,目光落在自已纖細手腕的血管上。如果……那個契約真的存在,所謂的“安危歸他管轄”,是不是也包括她的……生死?
這個念頭讓她打了個寒顫。
“咕嚕嚕——”
肚子發出抗議的響聲。從昨天下午到現在,她滴水未進,粒米未沾。饑餓感混合著低血糖帶來的眩暈,讓她不得不面對現實問題——活下去,至少得先吃飯。
她記得殷朔的“命令”:禁食生冷腥膻。
冰箱里還剩半盒牛奶,幾個雞蛋,一把蔫了的青菜,還有昨天買回來準備煮火鍋的肥牛卷。生冷腥膻……牛奶算生冷嗎?肥牛卷絕對是腥膻。
她猶豫了一下,拿出雞蛋和青菜。不管那命令是真是假,是關心還是控制,她現在脆弱的腸胃和神經,也確實經不起刺激。
簡單地煮了碗清水掛面,磕了個雞蛋,扔了幾片菜葉子。熱湯下肚,冰冷的四肢總算回暖了一些。吃到一半,她下意識瞥了一眼墻上的鐘:快十一點了。
子、午時外敷……午時是中午十一點到一點。
她放下筷子,一瘸一拐地去拿那個黑陶罐。打開泥封,清冽微苦的藥味再次飄散出來。她用指尖挖了一塊,均勻地涂抹在腳踝腫脹處。藥泥迅速滲透,清涼感覆蓋了殘留的酸脹,十分舒服。
這藥的效果,好得不像人間該有的東西。
她默默封好罐子,心里那點荒誕感更重了。一個鬼王,深夜送藥,叮囑敷藥時辰,還禁食忌口……這劇情走向是不是哪里不對?
下午,她嘗試聯系了幾個本地的朋友,旁敲側擊地問有沒有認識靠譜的“高人”。朋友們要么覺得她開玩笑,要么推薦來的都是些聽起來就不靠譜的“仙姑”、“神漢”,收費還高得離譜。
唯一有點收獲的,是她在某個冷清的道教文化論壇里,看到一個匿名用戶多年前的回帖,提到過“上古有冥君,掌殺伐,鎮幽途,其名諱不可輕言,其契不可妄結,結則因果纏身,非生非死,永系彼方。”
帖子下面有人追問,匿名用戶再未回復。
“冥君”……“永系彼方”……
沈清焰盯著屏幕,只覺得那字句帶著森森鬼氣,透過網絡,纏繞上她的脖頸。
她猛地合上電腦,心臟怦怦直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