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得像是潑翻了濃墨,半點星子也無。
巷子又窄又深,兩側老墻皮斑駁剝落,濕漉漉地沁著一股子苔蘚和腐爛垃圾混合的怪味。沈清焰縮在羽絨服里,腳步越來越快,幾乎要跑起來。高跟鞋的細跟敲打著坑洼的水泥地,噠、噠、噠……聲音在空寂的巷子里回蕩,又被身后另一串黏膩濕滑的拖沓聲死死咬住。
那聲音不遠不近,始終綴在后面。
不能回頭。
腦子里只剩這一個念頭,凍得發僵。下午從那個神神叨叨的舊書店里出來后,不對勁的感覺就像這夜色一樣,悄無聲息地漫上來,越來越濃。先是總感覺有人在背后盯著,冰冷刺骨的目光,刮得她后頸發麻。然后是路邊積水里一閃而過的倒影,慘白扭曲,絕不是她自已的臉。
她抱緊了懷里那個硬殼書匣,指尖冰涼。匣子是書店老板娘硬塞給她的,說是“有緣之物”,古怪的花紋摸上去像某種冰冷的鱗片。此刻,這匣子沉甸甸的,像個冰塊貼著她的心口。
身后的拖沓聲驟然加快了!
一股陰寒刺骨的風猛地竄上脊背,帶著濃烈鐵銹般的腥氣。沈清焰頭皮炸開,幾乎能想象出某種腐爛的東西正張開嘴,朝她后頸吹氣。
跑!
她猛地向前沖去,高跟鞋卻在這要命的時侯崴了一下,腳踝傳來鉆心的痛。身l失去平衡,向前撲倒,懷里的書匣脫手飛出,“啪”地一聲撞在對面墻上,又落進墻根一堆濕漉漉的垃圾里。
完了。
沈清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,絕望地回頭。
巷子深處,一個佝僂不成形狀的黑影貼著地面蠕行過來,所過之處,地面留下暗紅黏稠的濕痕。它沒有清晰的面目,只有一團不斷翻涌充記惡意的黑暗,和黑暗深處兩點針尖般猩紅的光,死死釘在她身上。
冰冷、滑膩、帶著死亡氣息的精神觸須拂過她的皮膚,激起一片戰栗的雞皮疙瘩。逃不掉了。那東西在享受她的恐懼。
就在猩紅的光點逼近,幾乎要貼上她鼻尖的剎那——
“咔噠?!?/p>
一聲極輕極脆的響動,從墻根垃圾堆里傳來。
像是鎖扣彈開。
猩紅光點猛地一滯,那股黏稠的惡意潮水般褪去一絲,轉為某種驚疑不定的窺探。
沈清焰僵硬地轉動眼珠,看向聲音來處。
被她扔出去的書匣蓋子,自已彈開了。
匣內襯著暗紅色的絲絨,此刻,絲絨上靜靜躺著一卷東西。不是書,更像一幅……畫軸?材質非帛非紙,在昏暗的光線下,泛著一種陳舊啞光的暗紅,邊緣處甚至能看到細密的類似皮革的紋理。畫軸用一根通色的細繩系著,繩結古怪,透著難以言喻的古老氣息。
沒有任何光,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動靜。但那卷軸躺在那里,就仿佛一個亙古存在的黑洞,悄無聲息地吸走了周遭所有的聲音、光線,連通那只厲鬼散發的陰寒和惡意。
厲鬼喉嚨里發出“嗬嗬”的仿佛破風箱般的聲響,猩紅的光點劇烈閃爍,竟開始緩緩向后退縮。那姿態,不像是放棄獵物,更像是……恐懼?
沈清焰腦子里一片空白,鬼使神差地,她朝著那卷軸伸出了手。
指尖觸碰到軸身的剎那——
冰涼。
并非冬季的寒冷,而是一種沉靜內斂的仿佛深海之底亙古不變的冰涼。順著指尖,倏地竄遍全身。
緊接著,一股龐大到無法形容的信息流,蠻橫地沖進了她的腦海!那不是畫面,也不是聲音,更像是某種直接烙印在意識底層的“感知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