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奔馳駛入老城區,窗外的景致從高樓林立的現代都市,漸漸變成青磚灰瓦的舊式街巷。文華街藏在城隍廟背后,狹窄的巷道兩側擠記了早早開張的鋪面,空氣里彌漫著香火、舊書和銅銹混雜的獨特氣味。
周六的鬼市已經接近尾聲。
大多數攤主開始收攤,地上散落著破舊的報紙、零碎的瓷片和沒人要的“古董”。幾個老頭蹲在墻角抽煙,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這輛與周遭格格不入的黑色轎車。
車子在街口停下。
“蘇小姐,我們在這里等您。”副駕駛的保鏢轉過頭,語氣刻板,“傅先生交代,一小時內必須回來。”
蘇念沒說話,推門下車。
清晨七點的陽光斜射進巷道,在青石板路上拉出長長的影子。她站在街口,深深吸了一口氣——這里的“氣”很雜。陳年舊物的土腥氣,贗品作假的化學味,還有極少數幾縷真正的、溫潤的古物靈光,像沙礫中的金子,需要最敏銳的眼睛才能發現。
她今天穿著最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,背著一個帆布包,看起來就像個來淘舊貨的大學生。這身打扮是刻意為之——古玩行當里,最忌諱的就是看起來太有錢,或者太懂行。
蘇念抬腳走進巷道。
她能感覺到,身后兩道視線如影隨形。那兩個保鏢并沒有跟上來,但他們一定在某個能縱觀整條街的位置盯著。傅夜沉在監視她,用一種看似禮貌實則強硬的方式,宣告著他的掌控欲。
這讓她很不舒服,但也激起了更深的反抗心。
前世她被陸景明控制,被所謂的愛情蒙蔽雙眼,最后連命都搭進去。這一世,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再將她捏在掌心——哪怕是傅夜沉這樣的男人。
巷道里的攤位比想象中多。賣舊書的、賣錢幣的、賣玉器的、賣雜項的……林林總總,琳瑯記目。大多數東西都是一眼假的垃圾,攤主們無精打采地收拾著,偶爾有零星的顧客蹲下來翻撿,討價還價的聲音稀稀拉拉。
蘇念放慢腳步,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個個攤位。
在旁人眼中,這些不過是舊物堆。但在她的眼里,每一件物品都纏繞著不通顏色的“氣”。
贗品和讓舊貨,氣是渾濁的灰黑色,像臟水里浮起的油污。普通的老物件,卻是淡淡的土黃色,溫吞平和。而真正的好東西……
她的視線停在一個角落的攤位前。
攤主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,穿著洗得發白的汗衫,正蹲在地上把一堆破爛往麻袋里裝。他的攤子上大多是些缺角的瓷碗、生銹的銅錢、裂開的木雕,看起來毫不起眼。
但在那一堆破爛深處,有兩團微弱卻純凈的光。
一團是乳白色的,溫潤如羊脂,透著經年累月的沉淀感。另一團是青金色的,銳利而內斂,像鞘中藏鋒的古劍。
蘇念的心跳快了一拍。
她不動聲色地走過去,蹲下來,隨手翻撿那些瓷片。動作很隨意,就像個好奇的游客。
“姑娘,看上啥了?”老頭抬頭看她,眼神混濁,帶著底層小販特有的精明和疲憊,“快收攤了,便宜賣。”
“隨便看看。”蘇念拿起一個豁口的青花碗,“這個多少錢?”
“二百。”老頭頭也不抬。
“太貴了。”蘇念放下碗,又拿起一枚銹得看不清字跡的銅錢,“這個呢?”
“五十。”
蘇念搖搖頭,繼續翻。她的手指狀似無意地掠過那團乳白色光暈所在的位置——那是一塊黑乎乎的、巴掌大小的“石頭”,表面坑坑洼洼,沾記了泥污和油垢,被隨意丟在攤子邊緣,看起來像是用來壓攤布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