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后的塔區總有一點奇怪的濕氣。
空氣里混著石灰、金屬、生銹的風和新長出的青草味,像是廢墟與生命正在談一場不太對等但彼此都堅持的對話。
張弛最近習慣每天早上去塔區“巡邏”。
說是巡邏,其實就是他嘴硬不承認的散步。
塔區圍欄已經修補過一次,但他說那修得“不牢靠”,他就每天提著工具箱繞圈檢查。別人聽著像強迫癥,但夏堇他們都知道——那是他自己的療傷方式:確認世界已經穩固下來,確認那地方不會再亮起冷白脈沖。
那天他照常走到塔基的位置,剛準備檢查昨天留下的金屬縫隙,一道細小的顏色闖進了他的視線。
裂縫里又長出了一朵花。
不是第一朵,也不是第二朵。
這是——第三朵。
張弛愣了幾秒,蹲下來,把工具箱放一旁。他指尖輕輕撥開旁邊的碎石,小心地別讓它壓到花瓣。
花很小,莖細得像隨便一碰就會折斷。
顏色淺白,花心偏黃,像極了塔區上空從前那種冷光褪去后的殘影。
“又來一個。”他低聲說。
不是驚訝,也不是害怕,倒更像一種苦笑。
塔區經歷過什么,他比別人更清楚。
那是地基里灌滿了夢權線路、無數替代者記憶被洗刷、脈沖日夜從這里發出去的地方。
按道理說,這里不該長花。
連雜草都應該嫌這里太冷。
可花偏偏長出來了。
他站起身,從工具箱里拿出小剪子,把周圍的碎裂金屬條剪開一點,讓花有活路。動作輕得無可再輕,像是怕吵醒什么。
“你們這些脆弱的家伙……”
他說完這句,又忍不住笑了笑,“也挺倔的。”
他看著那朵小花,突然想起第一朵出現時夏堇的反應。
那次她安靜得出奇,蹲在原地看了很久。
最后她說:“不是我們救了世界,是世界自己想活。”
第二朵出現時,阮初把它當成“環境系統在恢復”;聞敘則發表了一段亂七八糟的電臺感慨:“植物比我們勇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