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周后,“未命名者會議”的后續消息傳遍各個清醒區。新的問題隨之出現:既然人人都能記錄、都能擁有記憶,誰來決定哪些記憶要被保存,哪些可以被遺忘?這是人類第一次主動面對“記憶分配”的倫理難題。
夏堇、阮初、聞敘和張弛受邀前往北城一處舊數據中心,那是少數仍能維持存儲系統的設施。會議并非秘密,但氣氛壓抑。墻上的舊屏幕循環播放著口號——“讓記憶公平。”
“公平?”阮初冷笑,“連清醒都不公平,記憶憑什么能?”
聞敘看著數據臺上堆積的請求表:“他們統計了每個地區提交的個人記憶備份,容量超出系統能承載的三倍。技術上確實需要篩選。”
張弛抬眼:“篩選的標準是誰定的?”
夏堇平靜地說:“現在還沒人敢定,這才是我們被叫來的原因。”
會議由一位名叫“簡”的年輕女研究員主持。她介紹說,當前的臨時方案是——由記憶來源自評重要性。系統會根據關鍵詞頻率、社會引用次數和情緒強度來分配存儲等級。
“換句話說,”阮初總結,“流量大的記憶更重要。”
簡點點頭:“可以這么理解,但這是目前唯一能維持運行的方式。”
夏堇皺眉:“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?人類會開始編造痛,只為了讓它被看見。”
全場一片安靜。她繼續說:“夢的時代是系統篡改記憶,而現在,人類學會了主動包裝記憶。動機不同,本質相同。”
聞敘坐在屏幕前,查看那套算法。他注意到系統中有一條隱藏的邏輯分支:當某段記憶被判定“高危”時,會被自動打上灰標,只能在內部備份中訪問。那一欄的數量正在迅速增長。
他問:“這些灰標是怎么定義的?”
簡猶豫片刻:“任何涉及集體幻覺、神權、或者……你們的名字。”
夏堇微微一笑,沒有生氣,只問:“所以,現在是另一種形式的刪除?”
簡低聲說:“我們只是想保護整體的穩定。”
張弛站起身,語氣堅定:“穩定是最廉價的借口。夢系統當年也是這么開始的。”
他們沒有繼續爭辯。夏堇只是留下幾句話:“你們想要世界有序,就先保證每個人的混亂能被記下。刪掉混亂,秩序就是假的。”
會議散去后,四人并沒有立刻離開。外面天色灰白,風把塵土吹進中庭。阮初靠在欄桿上看著那塊“讓記憶公平”的廣告牌,輕聲說:“他們還是沒懂,我們不是為公平而醒,是為真實而醒。”
聞敘點頭:“公平是算法能算的東西,真實不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