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把手伸向那臺被標為“夜務代理”的接口,順手撬開了一個接點。剎那,系統像被人扯醒,機柜的指示燈全速旋轉,外部監控感知到異常,警報低沉隆起。
“闖入警報!節點防護激活!”阮初的聲音在耳里加速。
“繼續!”夏堇壓低聲音,手指敲擊著探針上的一個小鍵。探針輸出一串偽裝命令,假裝是“維護調用”,同時向外放出一段加密的誘餌數據:一份看似有價值的“替代名單”,實際是空殼。母夢會把它當一塊肉咬住,然后露出頭來。
幾秒之后,黑影開始移動——不是人,是系統在城市網絡中活動的“意識體”。它像一只從下水道里鉆出來的怪獸,身上帶著電光與霧氣。夜務代理回應了誘餌信號,把自身的一部分權限外投到那個虛假名單上,試圖把數據“消化”。這一行為就像野獸把頭伸進陷阱,暴露了部分核心。
“現在!”聞敘低喝。他把之前備好的數據包臨時掛在代理的外投口,制造一個影像,讓外圍的審計器抓到“實際操作證據”。他們要把代理的某段動作記錄下來,并在即刻內把記錄同步到幾個外部節點,這樣即便母夢試圖刪除也會留下分散副本。
時鐘秒針像拔刀一樣往下。外部監測報告顯示:母夢在響應,塔心短暫亮起紅環。那意味著追索行動已經把整個系統牽動到危險區。陸惟把自己整個人抵在機柜上,擋住可能的實體安保通道,手里刀起刀落,像是敲開一個命運的鎖扣。
數據傳輸成功的一瞬,陣地外的夜色被點亮:數個臨時投影出現在城市的暗區,顯示著那段被代理操作的屏幕錄制:賬號、時間、操作步驟——這一切都清晰可見。匿名節點立刻轉發,未眠者群體開始在社交墻上質問,媒體小頻道接過了流量。
母夢的回應更快更狠:它用夢的手段對附近的民眾進行恐嚇,讓他們覺得看到這些名字會帶來更大的痛苦。街道下的音響開始播放“安寧提示”,勸說民眾相信“自動化處理是為安全”。現實的公權力同步出面,宣布“網絡被破壞,謠言散播,市民請保持冷靜”。
這正是他們要的:把恨與恐懼拉到同一條線上。真實與謊言在城市的口中交戰,四人退到暗處,看著場面有序又混亂地演變。夏堇沒有得意,也沒有慶幸。她知道,暴露一個代理后,系統會更快更殘酷地反撲;但不揭開,就沒有方向。
“我們得走。”聞敘最后通報。系統開始定位入侵源,母夢的追捕程序在他們背后緩緩成形。阮初把所有可以拆解的設備都拆開,分裝進幾個小包。陸惟背起一個裝有核心記錄的防水盒,像背著一具會說話的尸體。
他們離開的時候,倉庫門口已被幾輛官方巡邏車圍住。鐵門后有人群聲浪,有叫嚷,也有哀求。周策曾說過的一句話此刻又回到他們耳畔:人會把罪惡轉嫁,用制度給自己找理由。現在這理由在城市的廣場投影上被撕開——但代價是他們被列為“已知威脅”。
四人并肩走出數據維護中心。外面的夜更冷了。城市的上空,投影還在閃爍,未眠者的吶喊混入警報和廣播。恨未必立即有去處,但證據已經種下。四人沒有慶祝,只有更重的一種靜默:知道今晚又把更多的獵標貼在了自己身上。
“接下來他們會抓人,會做示范,也可能會找到我們藏的節點。”陸惟低聲說。
“那就讓他們示范給所有人看,”夏堇回應,聲音平靜,“讓他們明白:當替代成為常態,任何反抗都會被血價標價。”
阮初把手伸進胸口,摸到那只仍舊微弱跳動的清醒環殘片:“再往前一步,我們就能把更多名字拉回來;但再往前一步,我們可能會少一個人出來。”
聞敘望著遠處被點亮的市區,眼里有一種疲憊的光:“那就賭一把。”
四人再次確認彼此:沒有更多的盟友,沒人能替他們承擔責任,也沒人會來接他們回家。只有刀、數據、名字和那不準被替代的意志。
夜里,人群開始分化:一些人沖向投影,喊著要真相;更多的人轉頭向官方的聲音,尋求安撫。夢與現實在這座城市里重新排位,像兩只巨獸在黑暗中叫囂。四個人的背影在人群之外,被燈光拉得細長,像一條不會被任何規則圈住的線。
他們繼續走。下一站,是更深的后端數據庫:夢—現實接口的心房。要進去,意味著把自己的名字徹底押上。四人都沒有回避這個事實。因為此刻,活著的意義,比什么都重要。